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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师恩 | 留在照片里的记忆

新闻中心二室 2021年09月10日 报道 浏览次数:

进入中国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大楼,要通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登上二楼才能到我办公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这里走过,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和自然。直到前几天,和一位同事好友一起吃完午饭回来,悠闲地经过走廊时,同事说:“老兄,你看看墙上各位先贤的照片,多有范呀!可惜这些前辈都已离开了人世,真不理解为什么只有人走了照片才能上墙?要是活着的时候照片能挂在墙上,那该有多风光!”听了同事的话,我这才驻足仔细环视了一下,墙上挂的都是学院已故的前辈照片,但我好像今天才发现,便摇头莞尔一笑,心里想同事的想法似乎有悖常理?因为国人习惯于盖棺定论,身后评说,遗像悬挂上墙似乎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

面对墙上这些先贤的照片,看到他们那亲切的脸庞和炯炯有神的目光,我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说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20世纪末我来到中国农业大学,当时照片上的这些先贤大多还在世,而且在院里组织活动和年终聚会上,偶尔还能见到这些前辈的身影。后来,我做了学院主管行政和科技开发的院长,每年春节前夕都要组织院系领导去家中看望这些前辈,便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他们的机会。在任十几年间,每逢这些前辈庆生祝寿、生病住院,都要我代表学院前往慰问探望,他们中一半以上是我在任期间逝世的,也是我代表学院在殡仪馆送他们走完生命最后一程的,所以对他们也就格外怀念。

最令我难忘的当属贾慎修教授,因为他是我的草学前辈同行,我今天从事的正是他未尽的事业。30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在河北的一所专科学校工作,利用课余时间,承担了河北科委项目“草原植被盖度计研制”,那也是我科学生涯的第一次尝试。项目结束时,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冒然来北京农大请贾老给鉴定。那时,贾老是中国草原学会理事长,也是我国草地资源与生态方面的奠基者之一,已经蜚声中外了。见到贾老以后,我说明来意,这位和善的学界长者热情地接待了我,而且主动提出要带我去牧草试验地进行现场测试,测试结束后回到办公室,贾老现场挥笔写下了满满一页的鉴定评语:认为这是一项重要发明,填补了世界草地调查中没有测定仪器的空白,对进一步开展草地研究意义重大。我看到这样高的鉴定评价,而且出自国内学界最高权威之手,激动的快流出了眼泪。记得那天中午,贾老破例请我们到他家吃了一顿午餐,还特意上了一壶老酒,吃的什么已记不清了,但是席间贾老鼓励我继续努力,表示愿意招我做他的研究生,我却一直记在心里。非常遗憾的是在项目鉴定后不到一个月,贾老就突然离世了,以至于连项目鉴定费都未及寄出。好在这个研究成果引起了当时草地学界的震动,并成功地获得国家发明专利,这也是值得彪炳史册的我国草地界第一项国家发明专利,也算是对贾老在天之灵的一点慰藉吧!

学识最渊博的先生当属吴仲贤教授,他是我国著名畜牧学家、动物数量遗传学科的奠基人,也是中国农业大学畜牧学科的创始人。他早年就读英国爱丁堡大学和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以后,于1937年学成回国,据说解放后曾多次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也是国宝级的畜牧领域科学家。他从教70余年,曾长期担任畜牧系和校研究生院领导,后来学院的几位院士和学界翘楚也都是他的学生,可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与吴老相识是每年例行的春节前团拜,老先生平易近人、睿智达观,爱好广泛,90岁时还发表SCI文章。每次和几位院领导去家中探望,吴老总是先给我让座让茶,我便好奇的问其中缘由,老先生幽默地回答:“他们几位领导,我都亲自教过,算是学生了,只是没有给你上过课,所以咱们算是忘年交朋友,朋友就得区别对待呀!”记得有一次去先生家,他赠给我一本中文小说《金谷恋歌》和英文原著(An Idyll of golden Valley),作者竟然是吴老本人。据说小说最初是英文版的,只是后来一位华人学者翻译成中文出版后才得知作者就是中国人,我不觉肃然起敬,一个自然科学家竟有如此高的文学造诣,可见先生之与众不同了!最后一次见吴老,是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他几度昏迷,身体非常虚弱,生命到了最后关头,但还是吃力地向我们颔首示意感谢,当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只是无奈地眼睁睁看着一位蜚声中外的老学家艰难离世!

安民教授是唯一一位曾经担任过北京农大校长的畜牧学教授,主要从事家畜繁殖学,是该领域国内外知名教授。第一次见安民先生,是在他的农大家属区新居,那时他已经退休在家疗养,身体不太好,坐在轮椅上,据说是在美国参加学术会议时因脑中风而留下的后遗症。但安民先生的意识非常清楚,甚至可以用思维敏捷来形容,他不停地向其他几位畜牧专业的院领导询问学院发展、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情况,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表现出了一个学术泰斗的无尚风采。当先生了解到我是从事草学研究的,谈话的主题马上转到了草地研究上。他说草是畜牧业生产的基础,“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优质牧草就不可能有好奶好肉,所以他在任农大校长期间,非常重视草地学科的建设和发展,是在他的积极斡旋和举荐下,北京农大率先在国内设立了草地学科博士点,贾慎修教授也成为我国第一批草学博士生导师。当他得知我也曾经在南京农大上过研究生班,便亲切地把我当做校友和小学弟,并透露他与我国草学界的任继周院士是南农的大学同学,更加令我肃然起敬。最后一次见安先生时,他已经完全失语,呆滞的目光似乎在表示着什么,但和我握手时还是那么有力。201353日,91岁的安先生走完了他辉煌的的人生历程,一位畜牧科学巨星从此陨落了!

戎易先生是已故知名教授中最有范的,他在墙上的照片最潇洒,标识为“凝望”,从他那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型和炯炯有神的目光,托腮凝视的洒脱姿势,无不显露出先生的睿智和精干。记得第一次到先生家,便被先生的英俊外貌所震撼,他衣着考究,语音浑厚,目光深邃,说实在的如果不了解情况,一般人还真以为他是电影演员呢!他打开珍藏喜爱的英国老式唱片机,客厅里立刻回旋起了施特劳斯的大提琴协奏曲,那低沉、幽婉的曲调立刻回荡在整个客厅,墙壁上悬挂着多幅先生和师母神采飞扬的巨幅照片,一下就会令人感觉到主人的生活文化品位。戎易先生早年留学海外,博学睿智,是我国动物营养学界的翘楚,先生不但学问做得好,而且具有极强的组织管理能力,在学院前辈中是唯一位居副部级的高官,曾长期担任北京市人大副主任。在客厅沙发落座后,大家都为师母的大方美貌仪容而惊讶,与白发青丝的戎先生相比,简直有点…,正在大家心生疑惑之时,师母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打趣地说:“怎么,你们是不是感觉我和戎先生年龄不般配?他是大我几岁,可我们真的是原配夫妻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一下缓和和热闹起来,大家品尝先生烹制的拿手咖啡和师母亲手制做的点心,那亲切难忘的场面一直定格在我的心中。先生2011129日辞世,享年89岁,遗体告别那天,我曾代表学院去殡仪馆为先生送行,看着先生被疾病魔折磨的憔悴面庞,我眼泪止不住地流,感慨天妒英才,更叹世间好多事情之无奈!

百年动科,有太多学界知名人士,但能够挂在学院墙上的,也只是已故前辈中的佼佼者或者代表,其余几位像汤逸仁、张仲葛、蒋英、杨胜等几位先生,也都曾经见过面,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每回忆起这些学术泰斗,总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他们虽然学富五车,蜚声海内外,但仍平易近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留给我们太多的精神财富,值得后人敬仰,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能有机会和这些前辈们近距离接触,那是我的福分和造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将让我终生受益。这里,我只双手合十,祈祷各位前辈天堂的岁月静好!(摄影:潘彩清  作者:悟明 2019.06.29.完稿于前往哈尔滨参加科协会议飞行途中


责任编辑:潘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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