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了巴西1个多月,张思博还是能记起自己刚来巴西下飞机的感受,那是2024年12月4日,张思博和同学刘磊、张翔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了巴西天气的“热情”,以至于他笑着说,“厚外套带过来干嘛?还不如多塞几包辣条!”
张思博是工学院2023级博士生,他和博士生刘磊、硕士生张翔是阿波迪科技小院的第二批学生。
其实这不是农大中巴科技小院的同学们第一次感受到中巴两国的季节差别,埃塞俄比亚留学生Tola一踏上热浪滚滚的土地,就感叹:“明明是穿秋裤的季节,怎么感觉进了蒸笼?”
巴西的国土位于南半球,与中国的气候正好相反,阿波迪临近赤道,气候更是常年炎热,这也是中国农大的同学们感到不适应的原因。
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下团组”时提到,“‘金扁担’,我把它理解为农业现代化。”在巴西,张思博和同学们克服困难,与巴西当地人同吃、同工作、同劳动,只为通过农机助力实现当地家庭农业的现代化,为和巴西人共同挑上“金扁担”而并肩作战。
来源于农民学校的科技小院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2023年7月,那时,工学院教授杨敏丽第一次踏上巴西的土地。在国际民众合作协会拉美协调员Luiz Zarref(中文名郭义伟)、中国区协调员朱伟燕等的陪同下,杨敏丽及有关教授前往弗洛瑞斯坦·费尔南德斯国立学校参观。
这所学校是一所巴西农村劳动者组织(MST)创办的农民培训学校,为附近的农民及其子弟提供免费教育培训与食宿。巴西农村劳动者组织创始人João Pedro Stedile在学校会见了杨敏丽一行。在学校里,看到学生们每天早上8:00唱歌、喊口号、加油打气后,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这种类似中国学校的场景让杨敏丽倍感熟悉,很令人振奋和热血沸腾。她发现,这个地方不仅有良好的生活环境,也有与当地互相交融的条件,更有与当地农民互相沟通进行实习实践的氛围与基础,家庭农业对农业机械化技术有迫切需求。突然,一个想法在她脑子里蹦出来,“到巴西来,共建一个科技小院,推广中国农机化技术与装备。”于是,中巴科技小院的命运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调研需求,沟通企业,选择农机,确定基地,农机运输,确定方案,寻找住处,多方配合,习惯适应,文化包容……从0到1的过程总是充满艰辛,杨敏丽也在此后一年半的时间里经历了7次中国往返巴西的越洋旅程,但是在中巴两国政府、大学、农民组织、民间机构和企业等的帮助和支持下,阿波迪科技小院和巴西利亚科技小院先后于2024年11月顺利挂牌成立。
中巴科技小院及家庭农业机械化领域合作成为了习近平主席2024年11月访巴成果中“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部与巴西联邦共和国科技与创新部关于共建家庭农业机械化人工智能化联合实验室”的重要基础,也是落实两国元首共识、响应未来中巴两国关系发展建议、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与巴西发展战略对接的重要实际举措。
在与巴西同行交流的过程中,杨敏丽感觉到了巴西人的友善,“巴西的家庭农民,特别是巴西东北部家庭农业聚集区的农民,东北部各州政府官员、大学师生等,对中国,对中国共产党,对毛主席,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这让杨敏丽印象深刻,“这可能也是我们能很快达成共识并开展合作的地方”。杨敏丽认为,这也促进了中巴科技小院的快速落地。
2024年暑假,作为中巴农业机械化合作的一部分,巴西圣保罗大学、坎皮纳斯大学、北里奥格兰德州立大学、北里奥格兰德州联邦科技教育学院等4所大学的师生代表来华,参加由工学院承办的教育部“留学中国·国际暑期学校”——中国农业大学2024年暑期国际智能农机装备培训项目。他们和来自肯尼亚、老挝、泰国、土耳其等国家的科研人员一起,围绕智能农机装备等主题,通过课堂教学、专业参观和专题研讨等形式,进行交流学习。
在培训期间,巴西学员主动要求参观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并且在党旗雕塑前合影。
在“永恒的夏天里”感受时差
阿波迪位于赤道和南回归线之间,加上处于巴西高原,就造成了当地气温几乎都处于夏天,区别只有旱季和雨季。这对于同学们也是一个考验,同学们将之戏称为“永恒的夏天”。
张翔对此感触最深,有一次去安装农情检测摄像头,那天太阳特别毒,大家顶着烈日忙活了半天,汗水浸透了衣服也顾不上擦。回来的路上,张翔的脸不知道怎么就肿了一圈,像是被充了气似的。
回到北里奥格兰德州联邦科技教育学院阿波迪校区, Sameul老师看到他,满脸惊讶地问:“中午是吃了什么?长胖得这么快!”
一句话,让张翔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同学们憋着笑偷偷瞄张翔,他一脸无辜地摸着自己的脸,喊冤说:“这是晒的,不是吃的!”瞬间笑声炸开,大家连累都忘了。
但是张翔后来也吸取了教训,避免在太阳最强的时间下地干活,并且添加了防晒措施,这种做法也在同学们中推广开了,从那以后,很少有人被晒伤了。
能体会到气候差异的还有工学院院长宋正河。2024年,他3次前往巴西,这让他对巴西的天气深有体会。7月的阿波迪,天气不算太热,但是天气晴朗,为了帮助当地农户调试农机和调研农机使用情况,宋正河等人经常下地,于是问题出现了。“地里没有遮挡,一会儿就浑身是汗”,回到住的地方“要是不注意,贪凉喝冰水,肠胃就很容易出问题。”
气候差异只是师生们在巴西的第一关,张思博很快就发现饮食和时差都是摆在他和同学们面前的障碍。
位于南美洲的巴西,在饮食上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当地人常吃的饮食种类是米饭配豆子和烤肉。这种搭配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真吃起来,张思博将那种感觉形容为“让我们的味蕾找不到方向”。于是饮食一度成为了同学们的大问题。这时,10月就抵达小院的博士后倪昕东大显身手,凭借一瓶从中国带来的老干妈辣椒酱,将巴西牛肉炒出了家乡味,解救了同学们的中国胃,也成为小院同学们的英雄。
时差是摆在所有同学面前的又一个障碍,阿波迪位于西三区,和中国的东八区相差11个小时,可以说昼夜完全相反。一开始,这让同学们吃尽了苦头,曾经最喜欢的睡觉成了非常痛苦的事。
刚开始,半夜两点的微信群比白天还热闹,大家轮流吐槽:“谁又被时差搞清醒了?”为了适应,刘磊发明了“暴力调整法”,白天忍着不睡,晚上硬撑到十点再睡。这个办法很快被证明无效,因为试行的第二天,大家脸色都黑了一圈。
尽管面临着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是中巴科技小院的农大人仍然在坚持着,而支撑他们的就是当地人的热情。
在文化差异中感受跨国热情
作为此前葡萄牙的殖民地,巴西使用葡萄牙语,作为南美第一大国,巴西又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情,这些差异让中巴科技小院的师生们感触颇深。
2024年2月,宋正河第一次踏上南美的土地,一到巴西,他就感叹飞行时间太长了。在这之前,他飞行时间最长的就是去非洲,那时他的身份还是教育部的援非干部。
从2024年1月到11月,宋正河3次往返巴西,每一次都刷新了他在巴西的停留时间纪录。在当地农场推广中国农机,和当地大学、政府部门洽谈合作……宋正河在巴西的行程紧张而充实。
在巴西,宋正河体验到了和中国不一样的地方,两国高校在组织架构、办事理念等等方面都存在着差异,也让很多工作的对接需要反复沟通。杨敏丽对此也有同感,有时她甚至要靠自己的努力和以身示范去带领巴西同行们共同前进。但是,在中国老师非常负责任地努力下,相关工作进展顺利。
在巴西,杨敏丽和宋正河只有一个信念,让中国农机能够在巴西落地生根,同时让中国老师和同学未来在巴西能够有良好的生活、学习、工作环境。为此,他们在2024年7月走访了阿波迪很多地方进行考察,就为了为科技小院的同学们选一个舒适的“家”。阿波迪科技小院有300多平方米的面积,经过老师同学们的共同努力,小院住宿环境实用而温馨。
在阿波迪科技小院挂牌一个半月后,同学们迎来了圣诞节。那天,阿波迪农技推广站的工作人员Eribaldo邀请同学们到家里参加圣诞晚餐。这是巴西人家最重要的聚餐。
在Eribaldo家的小院里,同学们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美味的巴西传统菜肴。刘磊印象最深的是巴西特色的豆子,这道菜用黑豆、香肠、肉块和香料炖成,非常有味道,米饭搭配豆子是完美的组合。他也很喜欢一种甜点,叫作“潘尼托”,这是一种传统的圣诞甜面包,上面撒满了糖霜,里面放着各种果仁和干果,口感松软,甜而不腻。
在巴西传统音乐中,Eribaldo邀请同学们和他的家人一起跳舞。在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中,巴西朋友们跳起了桑巴舞,那种轻盈又富有节奏感的舞步让同学们看呆了。Eribaldo非常耐心地教中国学生们一些简单的舞步。“虽然我们跳得很笨拙,但大家都在笑,气氛超级轻松愉快。”刘磊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他表示,“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圣诞聚会,更像是一次跨文化的交流,让我真正体验到了巴西人对待朋友和家人的那份真诚。”
这不是同学们第一次体会到巴西人的热情。一位手臂残疾的农民Edmilson看到张思博在吃路边腰果树掉落的腰果,他赶紧回家,主动拿出已经收集好的腰果,用工具拨开果壳分给同学们。“他身体有残疾,还那么照顾我们,让我非常感动”,几天后谈起这件事,张思博还是很激动。
张思博问过这位农民,为什么对他们这么热情,Edmilson表示,在中国学生来之前,他需要花很多时间进行人工耕种,因为租用农机要花很多钱,甚至相当于全家1-2周的口粮钱。中国专家和企业送来了可以免费使用的农机,中国学生又教给他们操作技术,这让他们感受到了中国人的真诚和善意,真正帮助了他们。
11月27日,倪昕东抵达巴西利亚,这天也是巴西利亚科技小院揭牌的日子。在抵达巴西利亚大学时,倪昕东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忙前忙后的宋正河和杨敏丽,感到心里非常踏实,“两位老师就是我们在巴西干好工作的底气”。站在仪式现场,他心中感慨万千,中巴科技小院从无到有,从不断克服困难、解决各种问题到成功落地的历程依次闪过,他心中原本的焦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深深的感激与敬意,“宋院长和杨老师的身影,就是我不断前行的动力。”
在巴西的一个多月里,张思博也喜欢上了这里,他表示,“每一次握手,每一句交流,都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农业不是单纯的生产活动,而是一种文化、一种信念的延续。科技的进步不是冷冰冰的机械,而是带来温暖和希望的桥梁。或许,通过中国农机装备帮助他们推开通往未来的大门,会是真正践行我们使命的意义所在。”
杨敏丽即将在春节前飞往巴西,和科技小院的同学们一同度过春节,而这也意味着她将连续两年错过和丈夫的结婚纪念日。对此,杨敏丽已经非常习惯,去年2月的结婚纪念日她正在巴西忙碌“中国-巴西农业机械化合作示范农场”启动。
对于未来,杨敏丽希望能够将巴西利亚的科技小院及中巴现代家庭农业与农业机械化农场,建成对外开放的巴西现代家庭农业社会教育展示基地,推动阿波迪中国-巴西农业机械化合作示范农场和巴西利亚中巴现代家庭农业与农业机械化农场,纳入巴西农业技术推广体系,助力适合巴西使用的中国中小型农机纳入巴西农业补贴政策。
“我们希望能够通过我们的工作,帮助当地家庭农业生产实现60%机械化率的目标,助力巴西东北部实现农业机械化”,对于未来,杨敏丽充满信心,“在阿波迪,使用中国手扶拖拉机带整地机械作业的农户已达60多户,由于提高了生产效率,平均每户增加家庭收入达80%-90%,受到农民极大欢迎。所以,我们的合作前景非常好。”
而在宋正河心里,则把巴西作为工学院海外扩展的一部分,在巴西、泰国、老挝、缅甸、哈萨克斯坦、肯尼亚,一张覆盖亚洲美洲非洲的蓝图正在缓缓展开,他希望能提高中国农业机械化发展模式在海外的影响力,加快中国农机产业在海外的整体的布局,同步打造中国农大在中国教育及产业界的影响力,把教育科技和产业融为一体,“这也是工学院应该做的事情。”
记者:刘铮
供图:受访者
编辑:李杨
责编:范晨辉